▲ 图1 明代万历时期的瓷片,“达摩一苇渡江”

图1所示是一枚明万历“达摩一苇渡江”青花瓷片,画面绘画飘逸洒脱,人物形象生动。底部无缺,题材完整。万历年间窑匠用的是回青料,似乎发色偏暗。图2所示是一枚清康熙早期“达摩渡江图”青花瓷片,画面下半部虽有些许残损,但人物形象依然画意不俗。康熙年间窑匠用的是浙青,所以发色明快,相较于万历的青花,画面看上去更有亮色。

▲ 图2 清初康熙早期的“达摩渡江图”

“达摩渡江”与南京有关,它在明清青花瓷上的呈现,不仅是一个故事或传说,而且它有一段真实存在的历史与碑记。达摩,是中国禅宗初祖。南天竺婆罗门人,原名菩提多罗,是南天竺香玉王的第三子,禅宗二十七祖般若多罗到该国传法,菩提多罗从他学法,很得般若多罗的赏识,就给他改名为“达摩”,意译为“道法”,是达摩已通达到法的意思。

世传达摩南朝梁普通年间到达广州,梁武帝闻其名,迎入金陵(南京),但观念不相契合,达摩悄然北上。途经北江,没有渡江的工具,遂将一束苇草置于江面,踏蹑而渡。后至北魏,所到之处,以禅法教人。达摩的事迹,随着禅宗的发展,渐趋神异,并成为中国画家、瓷艺家、瓷画工匠们所爱的题材。有一种说法,“一苇渡江”在明清德化窑上常常以“达摩瓷塑”为题材,而且比瓷画更有立体感。

明代有“达摩渡江图”,是画家孙克弘的著名作品,现藏于浙江宁波“天一阁”。孙克弘的这件“达摩渡江图”,人物画得很细腻,是宗法梁楷“细笔”一类的画风。人物回首顾盼,两目突出。达摩渡江,神采毕现。衣纹线条虽简,但非常概括,转折有力。此画虽是细写,却有意笔效果。孙克弘是松江人,父亲为进士承恩。孙克弘以父荫入仕,官至汉阳太守。史书上说,他生性巧慧,声音洪亮,状貌疏野,在居处四壁上画苍松老柏。善书法,画上常题隶书,擅花鸟、人物,有资料说,写道释人物他主要学梁楷。

传说,达摩渡长江时,并不是坐船,而是在江岸折了一根芦苇,立在苇上过江的。现在少林寺还有达摩“一苇渡江”的石刻画碑。关于“一苇渡江”的解释,有不同的说法。认为“一苇”并不是一根芦苇,而是一大束芦苇。因为《诗经》里面有一首《河广》,诗中说:“谁谓河广,一苇杭之。”唐人孔颖达解释说,“一苇者,谓一束也,可以浮之水上面渡,若桴筏然,非一根也。”这样的解释被后人认为“是比较科学的”。

“一苇渡江”与南京有关是这样传说的:达摩和梁武帝有一段不欢而散的对话,之后,达摩出走,梁武帝深感懊悔,得知达摩离去的消息后,武帝马上派人骑骡追赶。追到南京幕府山中段时,两边山峰突然闭合,一行人被夹在两峰之间。达摩正走到江边,看见有人赶来,就在江边折了一根芦苇投入江中,化作一叶扁舟,飘然过江。至今,人们仍把南京幕府山的这座山峰叫做“夹骡峰”,把山北麓达摩休息过的山洞称为“达摩洞”。

▲ 图3 “佛”字碗底

南京江北六合的长芦镇,有“长芦寺”遗址,长芦禅寺内的“一苇堂”,据说就是为纪念达摩渡江后参拜长芦寺而建的。达摩渡江后,在江北长芦寺停留,后又在“定山如禅院”驻锡,面壁修行。定山寺至今留有“达摩岩”“宴坐石”“达摩画像碑”等遗迹。其中,达摩画像碑为国内最早的达摩造像碑,比嵩山少林寺的祖师碑要早120多年。定山寺成为禅宗重要丛林,被誉为“达摩第一道场”。

据报道,2016年南京江浦发现1500年前定山寺遗址及达摩“一苇渡江碑”。过去只是传说,一直没有实地证明。后经南京市博物馆一支考古队在浦口大顶山狮子峰进行考古时,发掘出了“菩萨皇帝”梁武帝所建的定山寺遗址,并且发现了“达摩一苇渡江碑”,这一发现,使这段1500年前的历史公案终于获得了有力物证。

1500年前古寺庙浮出地面,“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这首出自晚唐著名诗人杜牧的诗句,说的就是南朝时期南京佛寺林立的盛况。在众多的寺庙中,浦口定山寺因为是梁武帝所建,居住过禅宗创始人“达摩”而闻名于世,但在历史的尘沙中,这座当年的古寺名刹消失在大顶山狮子峰下……

考古发现的这块“达摩画像石碑”是明代弘治四年(1491)所刻,在碑上,达摩络腮圆眼,拱手站立在渡江芦苇上。在画像左侧篆刻着“大明弘治四年辛亥岁三月季春定山释子八十翁……”字样的文字。这块石碑是1491年由80岁的临济宗三十二世住持高僧手绘的,主要描绘的就是达摩当年渡江的故事!

复建南京定山寺的智光法师回忆说,在《梁史》和浦口地方志书中,都曾经记载过达摩在定山寺居住的故事。此次南京市博物馆考古队挖掘出定山寺遗址,挖出“佛”字碗底(图3)和“一苇渡江”的碗底瓷片(图4),加上这块明代石刻的印证,可以确认,这里就是1500年前达摩的真正驻锡(居住)地。

▲ 图4 “一苇渡江”的碗底瓷片

揭开了南朝梁武帝会晤达摩之谜。梁武帝,名萧衍,南朝梁的开国皇帝,在位48年间大兴佛事,广建寺院,写经铸像,并三次舍身同泰寺,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好佛帝王。达摩生于南印度,出身于婆罗门种姓,出家后倾心研究大乘佛教,创立了一套参悟的方法——达摩禅学。南朝期间,他泛海来华,经广州北上至南朝,再入北魏,长期定居于嵩山少林寺,收纳门徒,传授禅道。

据一些古籍所载,梁武帝曾在都城建康会见菩提达摩,请教“造寺度人,写经铸像,有何功德?”达摩答道:“并无功德”“此有为之善,非真功德。”双方“理不契机”,不欢而别。由于达摩禅法以“教外别传,不立文字”为特征,所以对达摩生平缺乏记载。梁武帝究竟有否与达摩晤谈过?引起了后世学者的争议,成为中国佛教史上的一大疑案。

另一谜是,定山寺几经废建之谜。据智光法师介绍,定山寺是一座有着1500多年历史的古寺,其得名是由于公元503年后,梁武帝为一位高僧法定建精舍于六合山狮子峰下,敕名“定山寺”。由于高僧的名号和皇帝的敕名,“六合山”也随之更名为“定山”。

达摩与梁武帝话不投契后,于公元526年渡江到定山寺面壁修行,至今仍留下许多遗迹在定山狮子峰下……在历史上,定山寺经过几毁几建。直到新中国成立前,还有印度和日本的僧侣慕名到定山拜佛。到1954年,由于年久失修,加上山洪暴发,定山寺被彻底摧毁,消失在山林之中。

江苏省古陶瓷研究会会员叶伯瑜近日向笔者介绍了“一苇渡江”碑的史事和他的“新发现”。此碑(图5)通高192(其中碑额高61)、宽76厘米。碑额上有高浮雕双龙朵云纹。碑额中间字模糊不清,经叶伯瑜反复辨认后,确定是双钩线楷书“圣旨”二字。碑身两边刻有卷草纹饰,也已模糊不清。碑身中间刻达摩画像一尊,赤足踏苇叶立于波涛之上。像左楷书一行“大明弘治四年辛亥岁三月季春,定山释子八十翁净洁云建立”。像下有楷书题记七行:“先师住公禅师/,回礼师衡公禅师/,徒弟行通/,师孙性海/,考张公福聚/、妣董氏妙智/。金陵杨英镌。”

碑身右上方有模糊的字迹,经叶先生反复辨认后,确定为“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叶先生根据碑额龙纹矫健的形状、以及云纹的式样、“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的诏书格式,确定这原本是一块内容失考的元代圣旨碑,在明代早中期被人为磨平后,定山寺僧人净洁于明朝弘治四年(1491)请当时南京刻碑名手杨英刊刻了这幅《达摩渡江图》,安放在达摩渡过长江后住锡的定山寺内,以为纪念,并附带刻上了自己的亡父母、度师、弟子、徒孙的名字,以祈福报。这一识读,已被文史界广泛认可、采用。

▲ 图5 一苇渡江碑

古代窑工艺匠可能没有想到,他们在瓷器上绘制的“一苇渡江图”,让后世的人们得以追及许多达摩的故事与中华文化,进而使今天我们再去南京定山寺,可以在欣赏一苇渡江图和碑记的同时,于一片恢复的古式建筑中,更多领略它的前世今身。

真是:达摩一苇渡过江,面壁合十在定山。瓷画祈福昌万世,华夏文明日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