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晚期,王室为了占卜和记事把文字契刻在龟甲或兽骨上,成就了穿越3000多年而不朽的甲骨文。

1899年,甲骨文在河南省安阳市小屯被发现,历经120年而历久弥新,从掌间摩挲的古玩,逐步成为学人争相收藏研读的文化遗产,直至一门国际显学。

▲ 般无咎全甲刻辞

YH127,这个看似神秘的代号,是殷墟甲骨文最大一次发现的坑位,Y代表殷墟,H意为“灰坑”,即堆积坑。

1936年夏天,安阳非常炎热,第13次殷墟科学发掘进入最后一天。下午4点,就在发掘快要结束时,YH127坑中不到半立方米的土中,竟然出土了3000余块龟板,数量极为可观,并且还没有清理完毕的迹象。考古队当即决定,把发掘时间再延长一天。

第二天,发现更为奇特,坑中的埋葬物排列很整齐,而且甲骨仍在一筐筐地装运。显然,一块块取出卜骨已经不是最好的办法,需要特殊方法来处理。考古队创造性地想出一个方案,把它完整挖出来,装箱运走。

经过四昼夜的挖掘,这块3吨多重的地下“档案馆”,被整块装在厚木板箱里,用铁丝牢牢加固。8天后,这箱珍宝历经波折后运抵南京,由董作宾等人进行“室内发掘”,共清理出甲骨17096片,其中完整龟甲300多版。

▲ 1936年,YH127甲骨坑搬运

经考据,这些甲骨为殷商武丁时期埋藏,是商王室有意保存起来的一批占卜档案。因该坑未经翻扰、蕴藏丰富,且出土甲骨具有甲多骨少、涂朱涂墨等特点,因而对甲骨学研究意义重大。

这片卜甲记叙了贞人为贵族“般”卜问征伐是否有灾祸,商王武丁断其没有灾祸。正如考古学家李济在《安阳》一书中的评价:“YH127明显居于整个发掘过程的最高点之一,它好像给我们一种远远超过其他的精神满足。”

▲ 宰丰骨匕记事刻辞

这片“土方征涂朱卜骨刻辞”,曾是“甲骨四堂”之一罗振玉所藏甲骨精品中的精品,其照片收录于罗振玉所著《殷虚书契菁华》一书的第一页,足见他对这片甲骨的重视与喜爱。

据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甲骨学殷商史研究中心主任宋镇豪介绍,因卜辞完整、字口涂朱,这片甲骨也被誉为“甲骨之王”。

所谓“涂朱甲骨”,就是把朱砂磨成红色粉末,涂嵌在甲骨文的刻痕中,给人以光艳醒目、红润亮丽的感受。正是这一抹鲜红,仿佛凝结了殷商先人的悠悠情愫,历经3000多年岁月的磨砺,仍光彩耀眼。

如果说,涂朱涂墨的甲骨并不罕见;那么,在刻痕中镶嵌绿松石的甲骨则异常珍贵,这便是我国博物馆中仅存的一件“宰丰骨匕记事刻辞”。

这片兽骨呈匕首形,记录了商王的一次田猎。五月壬午日,商王在麦山之麓捕获了一头犀牛,宰丰因有功而受到赏赐。田猎好比当时的军事演习,是重要的仪式。宰丰为了纪念商王的恩典,便制作精美骨匕,在犀牛肋骨的一面刻两行共28字,记述经过。另一面随形雕刻兽面、蝉纹和虺龙纹饰,并嵌入象征王权的绿松石。

这件骨匕的文字内容是单纯的记事刻辞,极为罕见,并且其书法风格与同时期的甲骨刻辞迥异,字迹粗壮丰腴,完全没有卜辞的镌刻感,却存有浓厚的毛笔书法意蕴,堪称殷末书法的翘楚之作。

▲ 土方征涂朱卜骨刻辞

日食、月食、彩虹、流星、“大骤风”……在甲骨文中,这些自然天象都有记载。比如,“星率西”就是迄今最早的流星雨记录,意思是所有星星向西快速移动,反映商人对自然的观测和记录,“明有蚀卜骨刻辞”就是其中的代表。

这件卜骨是王襄旧藏,记录了商代晚期的一次重要天象——日月频食。在“南兮”和“正京北”两地接连发生了日食和月食,癸酉日卜问出现这次天象会不会不吉利。对无事不占、无日不卜的商王而言,这样的奇怪天象必定有特殊的预示。

▲ 明有蚀卜骨刻辞

“甲骨断代工程就要靠几片甲骨的天象记录,通过演算来推断年代,”甲骨学家、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王宇信介绍道,“这样的甲骨不多,但很重要。”

“王宾中丁·王往逐兕涂朱卜骨刻辞”的内容同样涉及天象。甲骨的反面,记录了“彩虹吸水”这一神奇的自然现象:庚戌日,层云从东方涌来,投下一片晦暗,而日头偏西时北方出现彩虹,在黄河中饮水。如此丰富的想象力,不禁令今人也大为赞叹。

这片卜骨叙辞、命辞、占辞及验辞四项俱全,只有局部残损,十分难得。而其书风雄健,气韵宏大,字大体端,笔画遒劲,书法谨严,且字画中存留有当时涂饰的朱色,显示了它的珍贵和神圣,是殷商甲骨中不可多得的珍品。

▲ 王宾中丁·王往逐兕涂朱卜骨刻辞

事实上,甲骨文的内容,涉及3000年前商代的自然生态、王室宗法、占卜制度、社会构成、外交征伐,以及衣食住行、生老病死、婚丧嫁娶、情感追求、宗教信仰、祀神祭祖、饮食宴飨等日常生活状况,为研究中国源远流长的灿烂文明史和早期国家与人文社会传承形态,提供了独特而真实可贵的第一手史料。

(文章略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