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东京奥运会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目前我国体育健儿已斩获32枚金牌。

“体育”这一名词,虽说是近百年来才从国外引进的,但在中国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却早已存在,并与军事、教养、文艺、民俗、医疗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我国历代的工艺美术与书画作品中,均不乏体育相关的内容出现,如青铜器上的弋射竞技、瓷器上的马术和蹴鞠运动、书画里的冰嬉……

▲ 青铜器上的弋射竞技

中国古代青铜器以其铸造精工、造型优美、纹饰富丽、铭文典雅而著称于世。其丰富多彩、富丽优美的花纹图案,使青铜器更加流光溢彩。青铜器图案的内容也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演变的,大体说,商周时代的图纹古朴典雅、绮丽深沉,春秋战国时代的则灵活多变、生机盎然,秦汉以后的图案也各有特色。但其图案内容无疑都与先民的思想意识和生产、生活息息相关。

春秋战国的一些青铜器图案,有的以人事活动内容为题材,一反商周时的威严神秘感,这应与这时对鬼神观念的淡薄,人的地位提高有着密切关系。在构图风格上,也改变了动物纹或几何纹的呆板的左右均称格式,而有着复杂活泼的特点。人事活动图案的不少内容,既是贵族礼仪的再现,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时的一些体育运动。

▲ 战国宴乐渔猎攻战纹铜壶 故宮博物院藏

以故宫珍藏的战国宴乐渔猎攻战纹铜壶为例。壶侈口,斜肩,鼓腹,矮圈足,肩上有二兽首衔环耳。花纹从口至圈足分段分区布置。以双铺首环耳为中心,前后中线为界,分为两部分,形成完全对称的相同画面。自口下至圈足,被五条斜角云纹带划分为四区,其中第一区中的竞射图和第二区中的弋射图都是生动的体育运动。

▲ 战国宴乐渔猎攻战纹铜壶 故宮博物院藏

竞射图表现的是,两人正在持弓射“侯”。“侯”即箭靶,用兽皮或布做成。《周庆·天官·司装》:“王大射,则共虎侯、熊侯、豹侯,设其鹄。”箭靶中心称“鹄”。一个技者箭已射出,另一竞技者则引弓待发。有的箭已射在了侯上。靶前面的跪坐人是为“获者”(报靶员),两人后面还有一位持弓站立者,图下方有几人持弓挟矢,似在准备竞射。这种竞射内容,应为古代的“射礼”。

▲ 战国宴乐渔猎攻战纹铜壶展示图

西周铜器铭文中也有以射礼为内容的射箭竞技运动的描迹,这可与图象相互补充印证。1954年陕西长安县普渡村出士的一件盉铭,有“穆王乡醴、即邢伯大祝射”句,即周穆王先变后,再与邢伯、大祝进行射醴。可见射箭这项体育运动由来已久。

壶的第二区右侧为射猎纹图案。狩猎在古代也是一种军事体育,这种军事体育就是文献记载的“大蒐礼”的军事演习。古书记载晋交公重耳与强楚在城濮之战前,曾不断进行以狩猎为内容的军事体育运动,与楚国“一战而霸”。壶的图案所表现的是,天空飞鸟成群,水中有鱼龟,四人正在以绳子系在箭上的弋射方法仰射飞鸟,有的飞鸟已中箭落地,有如《诗经》所云“将翱将翔,弋凫与雁。”情景惟妙惟肖。

马术,是一种人和动物共同完成的比赛,需要骑手和马经过多年的训练,在赛场上展现优雅、胆量、敏捷和速度。 马术,起源于原始人类的生产劳动过程,在中国具有悠久的历史,是中国古代流行的运动项目之一。早在汉代,已成为百戏的一个表演内容,至宋代,马术更趋发展,不仅场面壮观,而且内容丰富。据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七记载,北宋都城汴梁的军队马术表演花样有“立马”“跳马”“献鞍”“倒立”等近20项,其“倒立”的姿势为“……以两手握镫袴,以肩着鞍桥,双脚直上”。

▲ 磁州窑白地黑花马纹枕 故宮博物院藏

故宮博物院藏有一件宋磁州窑白地黑花马纹枕。此枕呈横长八方形,长29、宽21、高12厘米。枕的四周绘简练流畅的花草纹,枕面八方开光内绘一短衣细袖艺人,双手据鞍,倒立于一疾驰的马背之上,构图简洁明快,画法娴熟生动,将扣人心弦的“倒立”惊险动作描绘得淋漓尽致。此枕形象生动的画面恰好印证了古代文献记载。

▲ 磁州窑白地黑花马纹枕 故宮博物院藏

1954年,河北邢台出土了一件宋磁州窑孩儿蹴鞠纹枕。该枕造型与马术纹枕相同,四周所绘花草纹亦基本相同,枕面八方开光内则绘一身着长袖衣的儿童,悠闲自得地踢球。此外,陈万里先生著《陶枕》一书中,亦有宋磁州窑蹴鞠纹枕一件,该枕为腰圆形开光内绘一女子倒背双手,聚精会神,步态轻盈地表演蹴鞠。

▲ 宋磁州窑孩儿蹴鞠纹枕

蹴鞠亦叫“蹙鞠”“踏鞠”“踢鞠”,是中国古代的一种足球运动。《战国策·齐策》苏秦为赵合纵说齐宣王时说:“临淄之中七万户,……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击筑、弹琴、斗鸡、走犬、六博、踏鞠者。”到了汉代,更有人撰写一部《蹴鞠二十五篇》,专论蹴鞠的技术,它不但是中国最早的而且在世界上也是最早的一部体育专业书籍。虽然此书在唐以后失传,但唐代蹴鞠却更加发展。尤其在制球工艺上,唐代有两项重大改革:一是将以前两片台成的球骨改为八片皮缝成圆形球骨,使之造型更加规矩;二是将以前球壳内塞毛发改为放置一个动物尿泡,然后吹气封闭,使之成为气球。而后者在世界体育史上亦为一项重大发明,因英国直到十—世纪才发明吹气的球,较我国晚了三百余年。宋代蹴鞠又进一步发展,制球工艺由八片皮改为十二片皮,使造型愈加规矩。球的种类也非常丰富,据文献记载,不同品种的球在当时已达四十种之多。参加蹴鞠的阶层也更广泛,上至皇帝贵族,下至平民百姓,或爱踢,或爱看,甚至还出现了许多以蹴鞠为职业的踢球艺人。踢球艺人们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还组织了类似运动协会式的各种团体。其中一个叫做“齐云社”,又称“圆社”的组织,还是全国性的。唐代即有女子参加蹴鞠,宋代则更加兴盛。到元代,甚至还有男女对踢的文献记载。

▲ 宋磁州窑少女蹴鞠纹枕

瓷器之外,在历代的铜镜、墓葬壁画、书画作品中均不乏蹴鞠图出现。如中国历史博物馆和湖南省博物馆各收藏一件宋朝的蹴鞠纹铜镜,画面以草坪、太湖石为背景,球场上一女子身体微倾,脚尖翘起,一小球悬空在脚尖上方,女子作欲踢姿态。女子对面的一男子作防守状态。画面将踢球的瞬间刻画得细致入微,人也形神兼备。两人的侧面各有一人,对进攻与防守的场面作观望状态。

▲ 宋代 马远 《蹴鞠图》

▲ 元代 钱选《临苏汉臣宋太祖蹴鞠图》

又如宋代苏汉臣的《长春百子图》卷、马远的《蹴鞠图》、元代钱选《临苏汉臣宋太祖蹴鞠图》、明代杜堇 《仕女蹴鞠图》、清代黄慎《蹴鞠图》等历代书画均是以蹴鞠为题,画面中,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甚至儿童妇女皆乐在其中。由此可见足球运动作为强健身体的一项重要的体育运动,在我国很早就已被人们所喜爱和重视。

▲ 明代 杜堇 《仕女蹴鞠图》

书画里的冰嬉

清代把冰上运动称为冰嬉,视为“国俗”,并作为重要典制记载于钦定《大清会典》之中。正如乾隆皇帝所说“冰嬉为国制所重”。所以每至冬日,清朝廷便在西苑太液池上(即今北京南海、中海和北海,统称三海)都要举行大规模的冰嬉活动。皇帝由王公贵族和文武百官陪同亲临冰场,阅视驻京八旗将士和内务府上三旗官兵冰上射箭和冰嬉表演之技。赛后,皇帝分等次,恩赏银两。乾隆皇帝对冰嬉特别喜爱,写了不少关于冰嬉的诗,而且特意撰写过《冰嬉赋》,他还多次命供职内廷的画家将西苑太液池上的冰嬉场面绘画成卷,供皇帝鉴赏,为内廷收藏。

▲ 金昆、程志道、福隆安所绘《冰嬉图》卷(局部) 故宫博物院藏

故宫博物院收藏的金昆、程志道、福隆安所绘《冰嬉图》卷和姚文瀚所画《紫光阁赐宴图》中,都有反映“冰嬉”的场面,这两幅作品主要描绘滑冰射箭比赛的场面,是“太液池冬月表演冰嬉”盛况。

冰嬉场面宏大而热烈,按照清朝典制,选手约一千四百人左右。每年冬至过后,选手们开始集训,腊八前后,举行正式比赛和表演。比赛时,皇帝坐在 船形冰床上,由王公贵族和文武百官陪同,有万队八旗军旅护卫,亲临现场阅视。皇帝的冰床坚固而华丽,正如乾隆在《冰床联句》中所描述:“檀榻簇葩匡既好,柘檐缬翠盖斯觩。方裀茸燠敷貂座,圆极虚明屏罽帱。”如宫殿内的宝座一样。皇帝端坐冰床之上,臣僚肃立于悬圃,军旅伫待于太液池台阶,千名冰嬉选手整伍俟于皇帝之前,其场面威武壮观。正如乾隆在《冰嬉赋》中所描述的那样:“乃于冰床驻于琉璃之界,豹尾扈于之隈。千官俨立于悬圃,万队伫待乎瑶阶。历天之旗,影捎朶殿;昭云之盖……”。

▲ 金昆、程志道、福隆安所绘《冰嬉图》卷(局部) 故宫博物院藏

金昆、程志道、福隆安所绘《冰嬉图》卷描绘的冰嬉地点应该是金鳌玉蝀桥(即今北海桥)之南的水面,表演的是转龙射球项目。画面上右侧众人簇拥的就是皇帝华丽的冰床。冰场上,旗手和射手们间隔排列,盘旋曲折滑行于冰上,远望之,蜿蜒如龙形。在将近御座处,设一旌门,上悬一球,称天球。转龙队伍滑至此处时,分别射矢,中者有赏。另外在滑行队伍中还有各项杂技表演,如舞刀、叠罗汉及花样滑等。表演者的各种姿态让凛冽的寒冬充满生机。

▲ 金昆、程志道、福隆安所绘《冰嬉图》卷(局部) 故宫博物院藏

乾隆皇帝多次命画家将冰嬉场面绘成画卷收藏起来。这种画卷应该是一种写实作品,再现当时的场景。据相关资料介绍,清代皇帝重视冰嬉,与满族的历史和清王朝的建立有密切关系。满族原是我国东北地区的游牧民族,善于骑射,适应北方冰雪条件下的生活,骑马、射箭、滑雪冰成了满族的风俗,满族势力不断强大,在努尔哈赤、皇太极时,以强大的善于骑射的八旗部队打败了明王朝,建立了清政权,进而一统中国,所以骑射成了清王朝国俗和军队习武强军的基本国策。清王朝历代皇帝都十分重视骑射,他们用阅兵、哨鹿、赛马、步射、冰嬉等各种活动,使军队永远保持强大的作战能力,使皇帝及其子孙们居安思危,避免腐败。所以冰嬉活动主要不是娱乐,而是为了演武,乾隆非常明确地说出了冰嬉的目的:“冰嬉”盖以肄武习劳,隐寓练戎之意,不徒供岁时娱玩也。因此也可以说清代的冰嬉属于一种军事体育的性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