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牛洞遗址位于重庆市丰都县都督乡都督社区，东北距都督乡政府约3千米，由相距较近的2个水平石灰岩溶洞组成，按照调查先后顺序分别编号为犀牛洞1号洞和犀牛洞2号洞。为全面了解犀牛洞的堆积状况，年代范围和文化内涵，2021年7月，由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重庆自然博物馆、重庆市文物考古研究院组成的联合考古队进驻都督乡，对犀牛洞遗址开展为期两个半月的考古调查与发掘。

 ▲  图1 犀牛洞遗址环境照   

一、奇山异水与生态旅游

都督乡位于丰都、彭水、石柱、武隆四县交界之地，地处巫山、七曜山和黄陵背斜的大构造单元，出露的岩层多为寒武系石灰岩，受新构造运动的影响，岩层断裂、节理发育，加之在含有二氧化碳的流水综合作用下，裂隙、溶洞、天坑和地下暗河十分发育。境内旅游资源非常丰富，有天坑、溶洞、峡谷、石林、云海等众多自然景观。如牛背山——盖尔坪日出云海、施家阡天坑彩虹飞瀑、悬空古寺绝壁观天、寨门天险峰回路转、红豆神树爱之见证、石林草场高山草原、九寨沟分沟——东羊角大峡谷。可能就是这样一个不完全封闭的世外小桃源让古人类流连忘返，乃至驻足于此。

▲ 图2 施家阡天坑

二、羊倌探洞与熊猫化石

犀牛洞的发现还要从羊倌的故事讲起。后溪村39岁羊倌谭代江受到探险热潮的驱动，于2012年的一天，在放羊的闲暇时间潜入当地的一个溶洞，在洞内无意中发现了一些动物化石，遂将化石带回。随后他用背篓将化石背到当地乡政府，政府工作人员对化石进行了拍照，传给了“巫山人”发现者黄万波先生。这一发现立即引起了黄万波先生以及时任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古人类研究所所长魏光飚等专家的注意，经过专家的仔细辨识、鉴定，最后确认羊倌谭代江发现的化石为保存较完整的大熊猫头骨化石。这一发现也被重庆晚报详细报道，羊倌开的天仙羊肉馆招牌上“倾听羊倌探险故事，分享寻宝八十万年前大熊猫传奇”的标语十分醒目，让人有不禁入内一探究竟的冲动。

▲ 图3 丰都天仙羊肉馆

2012年以后，该地陆续传出发现“大熊猫”的消息，黄万波先生多次亲赴都督实地踏查。2016年黄万波先生再次前往都督考察，在犀牛洞发现带有人工痕迹的犀牛牙齿和疑似人工痕迹的石片。2020年初，探险俱乐部秦勇在犀牛洞1号洞尾端裂隙发现一颗人牙化石，经黄万波先生鉴定为智人牙齿。同年9月，黄万波先生在探险俱乐部的协助下，以近90岁的高龄，下潜到犀牛洞1号洞尾端裂隙30米深的地方，实地考察人牙化石出土地点，在人牙化石附近新发现了人类锁骨。由此，犀牛洞不仅再是一个探险爱好者光顾的溶洞，还开始向古人类、旧石器考古的从业人员招手。

2021年2月，犀牛洞遗址考古发掘项目获国家文物局批准，同年7月，由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重庆自然博物馆、重庆市文物考古研究院组成的联合考古队进驻都督乡，对犀牛洞遗址开展为期两个半月的考古调查与发掘。

三、困惑无措与意外惊喜

都督乡距丰都县城约96公里，即使在今天看来，这里都是山高路远，道阻且长、人口稀少。刚到都督的那几天，我十分怀疑能否在这样一个地方发现旧石器时代人类活动的踪迹。

▲ 图4 由彭水入都督的山路

对犀牛洞1号洞和2号洞进行了多次现场勘查后，我们决定在犀牛洞1号洞洞口位置布设一条探沟进行试掘。1号洞洞口水平分布一层灰岩石块，一捡一箩筐那种。说来也奇怪，在布设探沟的时候，我拉着线绳定位，蹲下系绳的时候，一只脚恰好踩在了一个石头上面，感觉有些碍事，就准备顺手把石头甩到一边。乍一看，这玩意儿长得有点特殊，不看不要紧，再看吃一惊，这是一件石灰岩石制品啊。压制着心中的窃喜，装作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和队友们先把探沟布好。待一切准备就绪后，才将这一发现告诉一起发掘的队友，他们二人看到后也是一阵狂喜，晚上回到驻地还特意庆祝了三杯。

▲ 图5 犀牛洞发现的第一件石制品

探沟布好后，就按照操作规程逐层清理、编号、拍照、测量、提取。上面两个层位扰动较大，都是晚期堆积，晚期堆积内也会出土部分动物骨骼和石制品，因为我们发掘的位置正好是之前在此穴居“洞主”的“会客厅”。探沟挖到第3层的时候进入了原生堆积，这一层较薄，分布不均匀，也出土部分石制品和动物化石，至此，原先悬着的心基本上放下来了，找到原生层位了。紧接着又继续往下清理了一两个水平层，发现了少量的燧石制品和灰岩制品，这一发现更加坚定了我们的判断。于是，我们停止试掘，在探沟的基础上布方开始正式发掘。

布方发掘之前，用彩条布把探沟盖好，尽可能避免晚期遗物落入早期地层。先清理探沟两侧的晚期堆积。一日上午，在清理晚期堆积的过程中发现了一颗保存完好的人牙，这一下子让我们心情大好。即使出现在晚期堆积之中，但是最起码可以从化石材料的证据证明有人类在此活动。

▲ 图6 晚期堆积出土的人牙化石

晚期堆积清理完后，按照文化层结合水平层的方式发掘，以5～8厘米为一个水平层逐层下挖。文化堆积主要集中在第4层，这一层出土了较多石制品和动物化石，还提取了部分测年样品，尤其重要的是在该层发现人类上臼齿化石1件。完美中略显遗憾，这枚牙齿化石仅残存齿冠部分，但是，聊胜于无，考古就是这样，可遇不可求，有时也靠运气。另外一个重要的现象就是该层出土的灰岩制品和燧石制品在数量上基本相当，这一特征不见于龙骨坡、玉米洞、兴隆洞等旧石器洞穴遗址，表现出自身的特色。

▲ 图7 第4层人牙化石出土场景

▲ 图8 第4层燧石制品出土场景 

从最初的困惑到石制品的发现，再到原生地层的确认，文化遗物的出土，再到人牙化石的发现，惊喜总是在你平静了前一波的惊喜后悄然而至。通过本次考古发掘，我们获得了一批包含古人类牙齿化石、旧石器时代石制品、第四纪哺乳动物化石在内的重要遗物，取得了较大收获，较好的完成了既定任务目标。初步测年结果显示，犀牛洞1号洞的原生堆积年代在距今4.1-4.5万年，属于旧石器时代晚期。犀牛洞是继龙骨坡、玉米洞、兴隆洞等旧石器洞穴遗址后，重庆地区的又一重要发现，将为探索不同生境下古人类的适应生存行为提供新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