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德州地区文物工作队对禹城市邢寨汪遗址进行了考古发掘,在一座小型汉墓的头箱中出土彩绘陶壶一对(陈骏:《山东禹城县邢寨汪遗址的调查与试掘》,《考古》1983年第11期),陶壶造型别致、线条流畅、图案美观、色彩考究,具有较高的美学价值。这对陶壶现藏德州市博物馆。下文试从造型、色彩、纹样几个方面进行介绍。

陶壶造型

彩绘陶壶为两件,外形和尺寸皆相近,高45.5厘米,口径23.5厘米,腹径24厘米,底径17厘米(图1)。壶口部呈圆盒形,口沿内壁有明显的轮旋痕迹,说明陶壶是快轮拉坯而成。壶盖为覆碟形,直径23.5厘米,盖顶中心高起约2毫米,形成一个直径15厘米的圆形平面,壶盖与口部盖合后近似扁球体;颈部细长呈圆柱形,上与口相连呈漏斗形,下与腹部相连,颈腹、颈口分界明显。腹部圆润,呈球体,与头部上下呼应。足部为折曲状圈足。

▲ 图1 德州市博物馆馆藏陶壶

从目前发表的资料来看,在造型上仅有少量陶壶与其相似,如洛阳烧沟汉墓出土的Ⅰ①式和Ⅰ②式陶壶(洛阳区考古发掘队:《洛阳烧沟汉墓》,科学出版社,1959年),湖北黄州太平寺西汉墓出土的Ⅰ式陶壶(王善才、吴晓松:《湖北黄州太平寺西汉墓发掘》,《江汉考古》1983年第4期),黄州汪家冲M42出土的AⅠ式壶(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黄冈市博物馆、黄州博物馆:《湖北黄州汪家冲西汉墓葬》,《江汉考古》,1992年第2期)。上述陶壶与德州市博物馆所藏陶壶都具有弧形盖、束颈、鼓腹、圈足的共同特点,但在细节处还存在较大差异,如德州市博物馆这件为圆盒形口,其他诸器则多为盘口。

特殊的外形使得这对陶壶看起来十分特别。一般来说,两汉时期的陶壶多符合端庄稳重、典雅方正的造型要求,而这件陶壶显然摒弃了汉代一贯的质朴的造型理念。首先,在整体布局上打破了常见的以腹部为最宽点,腹径为底边,中轴线为交点的三角形布局,而是采用了头、腹同宽的特殊比例。其次,在造型上也另辟蹊径,追求粗与细、圆与长的强烈对比,有意识地增强了视觉冲击力,这一点在同时期的其他陶壶上难得一见。

彩绘图案

除了造型带来的美感外,器壁上所绘制的图案更是增添了陶壶的艺术气质。

壶盖以圆形平面为分界线又可分为两部分,皆有彩绘图案,盖顶圆形平面上残存有方花纹,实际上这是一种针对壶盖顶部的适合纹样,即在顶部用墨线勾勒出四个内卷形图案作为方花纹的花瓣,然后在内部填彩,现只残存少许绿彩。方花纹的绘画形式也有别于常见的同类图案,这种以线为主的内卷形组成的方花纹在已发布的考古发掘报告中是首次出现。这种图案有别于常见的“一尖两弯”的造型,常见的图案多内卷半圈,而陶壶上的图案则内卷多圈。出土于河北易县燕下都十六号墓中的一件战国时期的彩绘陶壶的腹部图案(河北省文化局文物工作队:《河北易县燕下都第十六号墓发掘》,《考古学报》,1965年第2期)和出土于湖南长沙楚墓的彩绘陶壶(吴山:《中国纹样全集》,山东美术出版社,2009年)中的纹样与其相近,有些材料将这种内卷形花纹也划入了卷云纹的范畴。壶盖四周由黑色线条分割出正、倒各六组三角形,正三角形内部对称填充绿色宽折线图案,倒三角形内填充一大一小两个绿色三角形。从复原图来看,装饰疏密有序,整体色调以绿色为主,搭配以白、黑、红三色,白色为底色,黑色勾边增加装饰效果,红色点缀提高色相对比度和丰富性,最终形成了以壶盖中心为圆心,以方花纹为核心图案,以绿彩为主要色调的中心对称的图案。

陶壶口沿外侧可分为上下两部分,上部绘有一圈斜线纹的环带,下部同样绘有内卷形图案,每个内卷形上端绘有倒三角形,二者共同组成一个图形单元,共有五个单元横向排列,组成二方连续散点式结构。这种内卷形图案与古希腊的爱奥尼克柱式(Ionic Order)的涡形柱头(volute)具有异曲同工之效。在造型方面,二者都以卷形图案作为基本装饰元素;在布局方面,则都将卷形图案设置在承重点上(图2)。正如上文所说,画工还在内卷形上填充倒三角形,一般来说,倒三角形会给人非常不稳定的感觉,但是这里的倒三角形像楔子一般嵌入内卷形中,形成稳固的结构。卷形图案和三角形二者共同发力,有托举、承重的力量感。

▲ 图2 爱奥尼克柱头和德州市博物馆馆藏陶壶装饰图案对比

颈部近似圆柱体。上端隐约可见菱形花纹环带,图案与汉代菱形几何纹砖相似。颈部主要图案为正反交替的等边三角形。如图所见(图3),颈部正三角形为白色,倒三角形为绿、灰相间,在白色的正三角形内绘有黑边红彩的内卷型图案。此外,为避免单调,在三角形中绘有细小的黑色纹理,这样就在颈部小区域内形成了图案连贯(正反三角形),色彩丰富(红、白、黑、绿、灰),纹理感强的二方连续折线式构成图案。颈部起着承上启下的关键作用,而这对陶壶的颈部却修长细弱,针对这一特点,画工用看似简单的反复折线将平面划分为满铺的、正反交替的等边三角形,使视觉上更加稳定和坚固。当然,折线构成的图案往往显单调,画工用白、绿、灰三种颜色交替填充,增添活力。色彩以及明度关系的处理也符合上述分析。

▲ 图3 德州市博物馆馆藏陶壶纹饰复原图

壶腹部呈扁球形,以中间玄纹为界可分为上下两个半球。壶腹上半球绘制了曲线波形的连续图案,为了增强动感,使用了两条曲线反向波动,形成了“∞”的图案,相近两个“∞”的连接点呈五边形分布于左右两端并上下交错,一左一右,一上一下,人为地加大了图案的扭动力度。单组图案翻转、扭曲的同时,整体却是对称和规矩的。画工在这组图案上端加绘了折线构成的三角形环带承上启下。腹部下半球绘有四组内卷形和三角形组合图形,与口沿下部的图案相同,相互呼应。

足部可分为上下两部分,绘有两组折线构成的三角形环带,一组与颈部图案类似,一组与肩部图案一致。

两件彩绘陶壶最明显的纹饰就是内卷形图案,反复运用这些相同或相似的改造图案达到了多层次的视觉效果。内卷型图案增加了托举、承重的力量感和稳定感,球形的口、腹部看上去十分稳固。陶壶的颈部和足部利用三角形图案来装饰,也达到了视觉上的稳定感。这种装饰方法确保了整体图案风格的连贯与统一。彩绘图案或上下配合,或前后对称,与器物造型相互烘托,相得益彰,组成一幅色泽鲜艳、华美绚丽的装饰画面。